法兰西红柿🍅

【ME】在路上


-海上钢琴师AU


-是之前的群活,偶然翻到就改了改放上来,非常乏善可陈的一篇。


-原本深刻的主题被我写成了俗烂的爱情故事,但马克扎克伯格毕竟不是1900,他莽得很。




弗吉尼亚号远洋客轮照常航行在海面上,喷出一串串蒸汽向大洋彼岸的美国驶去,几个海鸥扑棱着翅膀停驻在船顶,整理羽毛后又绕了个圈飞远。这并不是个很好的天气,无垠的海面闪烁着金属冷硬的光泽,阴鸷晦暗的天空更是平添几分枯燥沉闷,但游轮上的乘客却并未因此坏了心情,他们聚集在灯火通明的正厅,琉璃吊灯映烁着暖色的光芒照亮整间船舱,最终聚焦在餐厅中央那架钢琴和正准备弹奏它的人身上。

坐在凳子上备受瞩目的男人并未身着得体的正装,衬衫外松垮地搭了件风衣,脚下踩着拖鞋,任谁看到都不会认为他将在这架黑棕色的钢琴前弹奏一曲,他的卷发和不得体的穿搭一样毫不服帖地翘起,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像是道泾渭分明的割线,让偏锋利的五官产生些许割裂感,薄唇紧抿,神情却有些漫不经心。

没等待太久,他开始了今天的演奏,骨节分明的指尖如鱼般滑过琴键,制造铿锵有力的音节,溢出扣人心弦的旋律。当前奏完成后旁边那支乐队也加入其中,小号的清脆明朗与长号独特的滑音杂糅并济,一曲尚未演奏完成,属于钢琴的音轨陡然加快升高,像莫迪里阿尼画笔下的超现实主义女郎,在纷繁的技巧下,剩下的是无穷的张力和想象力。

“可以休息了,Mark要开始独奏了。”长号手放下抵在唇边的乐器笑道。

他纵情地弹奏,最后施施然地停下,金属弦音板烧得滚烫,仿佛可以点燃一支香烟——当然,这确实发生过,地点就在不久前的这艘轮船上,人物也还是这位不看上去太得体的演奏者。Mark与爵士乐大师进行了一场激动人心的决斗,其实这距离他知道自己所弹奏的曲目应归属于爵士乐也没过多久,最终以胜利告捷。


“所以有唱片公司盯上你了?”

“这听上去让我以为自己犯了什么罪。”

Mark从善如流地切割牛排,铁制餐刀切下汁水充盈的嫩肉轻轻划过餐盘引出略尖锐的敲击声,然后毫不在意地开口,将牛肉送入口中后方才分给对面的姜发小伙子些许目光。

“我说过什么来着?以你的水平,绝对会名扬世界的。”对方的发梢在灯光下映得如火焰般耀眼,挥舞双臂的动作显得像个孩子。

“我对名扬世界没兴趣,Dustin。”他挥了挥叉子,漫不经心地继续切起牛排。

“这确实很像你的风格。”Dustin撇嘴,“所以...你会下船去录胶片吗?”

“不会。”Mark回答得很干脆,“他们上来。”

“噢酷。”Dustin两眼放光,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随你。”


Mark自己倒无所谓,反倒是Dustin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这没法怪他太过激动,他从刚认识Mark起就知道他和自己、和所有人都不一样,Mark对钢琴有着无以复加的天赋,他在这艘船上自由的野蛮生长,从未系统的学习过音乐,更从未听过其他人的演奏,但他就像是为此而生的。因此成为好友后Dustin总是叽叽喳喳地劝说Mark下船,向世界去展现他非凡的天赋和创造力。

但Mark似乎并未有同样的想法,这不是说他胆怯到只敢在缩在自己那小小一隅才能弹奏,恰恰相反,他内心充满了探索和开拓的精神,征服一个陌生的国度需要多久?他总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次日清晨,在太阳刚刚从海平面展露后Dustin就迫不及待地拍开Mark的门,一吃完早饭就兴冲冲地将他带到录音的船舱,一副不放心孩子的随同家长做派,“Mark,你好歹换一身新衣服或者正装吧,这让人觉得你是去受贫困资助而不是去录唱片。”

“拖鞋是新的。”Mark严肃的解释。

“那不是因为上一双被你穿破了吗?”Dustin将他按到椅子上疑惑道。


Mark没再说话,向后颔首示意可以开始录音,然后兴致缺缺地将指尖撂在琴键上弹奏,他从不会刻意迎合谁,叛逆劲上来哪怕是自己的曲子但以任务的形式下达也会令他心生不快。他无意中侧过头望向窗外,却恰好撞上正觎向船舱的榛色眼眸。

琥珀色,没有任何杂质,像诗歌与音乐中所被启迪的那一点明星,灼烧着人类所有过于丰富的情感。仲夏之夜、金黄玫瑰、连梵高的调色盘都蕴藏在他那双眼睛里。

眼睛的主人却好像并不知道室内发生了什么,专心地用纤白的手指捋起鬓边碎发掖至耳后,再舀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再顺着脸颊淌下,如甜酒泼洒,几滴水珠紧贴在水蜜桃绒衣般的皮肤上,很容易让人想到清晨受露水眷顾的玫瑰,或是静谧的林中饮水的幼鹿。伴随着他似与生俱来的绰约的柔情,仿佛在认真虔诚地完成某项工作亦或祷告。


那是单向玻璃,他在照镜子,然后梳洗打扮之类的。Mark分出心思想着,缱绻的音符飘荡在他周围,琴键弹奏出的音节也仿佛跌入了黏稠的蜂蜜糖浆中徜徉,他的指尖在琴键流连,目光却追随着拥有鹿眼的青年身影,他从主窗走到另一边的小圆窗,倚靠在船栏环起手臂微微侧过头,圆形的边沿将他框起,像是黑白电影中女主角正等待爱人的画面。

Mark似乎有了些许裂动,就像心中那道封闭的山谷猝不及防地猛然敞开,大风无休无止地刮进来,并不似刀割般刺骨,而是轻柔徐徐地拂过花朵、树木、断崖,掠过每一片土地,钻进每一丝缝隙。

像是每个俗烂爱情故事的开头那样,他不可避免的一见钟情了。


没过太久,那只小鹿便离开了那里,音乐声戛然而止,唱片录入完成,Mark决定把这首曲子送给他。一切都是这么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容不得片刻犹豫,Mark不顾录音人的阻拦,利索将唱片拿下收好,“不,我不想把它卖出去了。”

“嘿,我们签了合同的。”投资商在他身后气恼地喊道,“你会后悔这个选择的!”

“我从不后悔。”他扬了扬唱片,急匆匆地大步踏出船舱,想找寻方才青年的身影,他莽撞冒失地推搡人群,引来一片不满的骂声,却还是寻觅无果地跟丢了。

他攥起拳有些无措地踮了踮脚,环顾四周都没有看到青年影子,于是用手肘怼了怼追上来的Dustin问道,“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

Dustin夸张地惨叫一声,愁眉苦脸地蹙眉回忆,“船舱外的那个?让我想想,噢,Saverin家的小少爷,名字有点拗口...Eduardo!对,Eduardo Saverin.”言罢则难以置信地望向Mark,“你不会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嗯。”Mark不置可否,“我只是想把唱片送给他,这是属于他的曲子。”

“他确实漂亮得有点夸张,听说他有很多追求者。”Dustin自顾自评价道,最后宽慰自己的好友,“不过如果他听了这首曲子,肯定恨不得当场接受你的求婚的。”


那天夜里,Mark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起床摩挲着那张唱片,粗砺的质感让他的指腹微微发痒。一见钟情这个词和他太不搭边,事实上任何激烈的情感波动似乎和他都不太搭边,他自诩是个十分理智的人。一贯如此,从不谙世事的孩提时代开始,他就非常早熟,他的早熟主要体现在心理方面,他早早地开始觉得自己和周围的同龄人乃至周围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在还没有能力证明自我或者改变环境时意识到这一点是非常痛苦的,而Mark对抗痛苦的方式是离群索居,他拥有丰富的精神生活,他接触钢琴和音乐,为自己创建了一个丰富的、自洽的小宇宙,他徜徉星海,消解孤寂,再不断地学习和充实自己,等待着能够破茧而出的那天——这是事情的理想走向,听起来是如此励志。本该如此的。

所以他直至现在还未下船,不是出于胆怯,而是需要自我证明后的孤蓬自振。

但Eduardo是个变量。他以无意识的状态挤入Mark的世界,像是接受小行星环绕的散发光芒的中心天体,让年轻的钢琴家不可避免地想象他是个怎样的人——Saverin家的小少爷,那么是恣意任性的?或者是严肃正经的?不,都不该是,从那双缱绻含情、澄澈透亮的鹿眸中就可窥探一二他温柔的秉性,他应该还很喜欢看海,从他望向海面唇畔稍扬的弧度不难看出。


他决意要把这张唱片送出,于是将它揣进风衣里四处找寻Eduardo的影子,但他就像林中的宁芙,只在不经意间倏然出现,熟稔地蛊惑猎人颠倒心智,最后徒留空气中一抹馥郁的馨香,但你若要存心寻找,却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Mark离开船舱,毕竟怀中藏着一个不算小的唱片在船舱里走来走去的感觉挺蠢的,室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三三两两结对的人躲在船檐下避雨闲谈,正当准备无获而归时他眼前一亮——是Eduardo。


他正撑着一把黑色的小伞抵御雨水,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系着一条丝巾,贴身的西装三件套修饰出颀长匀称的身形,掐出不堪一握的纤腰。碍于雨伞的遮掩和距离感看得并不真切,Mark没有打伞,径直踏入雨中走到Eduardo的不远处,对方似乎也有些惊讶地眨眨眼,不过出于礼貌还是移开视线继续面向遍布雨点的大海。

他喜欢丝巾?以后可以送这个。Mark没头没脑地想着,思维像毛线团一样发散。


Eduardo稍显散乱的棕发垂下几缕软软地搭在额前,一点没由来的风情把他望向海面的眼神带出些许绰约的慵散,轻紧的蔷薇色唇瓣流淌着醉人的宁静。他将手肘堪堪搭在船栏上倾身探出些许,又将掌心朝上收拢雨水,从葱白的指尖滑落,雨滴砸在甲板上晕起的水雾氤氲在他身旁,如塞壬蛊惑水手般妖冶,却又尽显娇俏天真。

但这动作有些危险,尤其是在风太大的下雨天,显然他意识到了——又或许是瞥到不远处有个陌生男人正窥向自己,于是不动声色地收敛起动作站直腰身继续赏雨。


Mark踌躇地搓了搓藏在风衣里的唱片,他还没做好准备,但目光却炯然不避讳地打量着对面的雨中精灵,心中悄然准备开口的第一句话。

上去,搭讪,把胶片送给他,然后挤进那个看上去容纳不了两个人的雨伞里,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了。


Mark终于挪动了脚步,就在他准备拿起胶片说些什么时,一阵嬉闹声打乱了他全部的思绪,几个撑伞的男女走到Eduardo身旁将他围得几乎透不出缝隙,为首的男人朗声笑问。

“Dudu,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冲浪吗?”

“船长说很快就要穿过北回归线了。”他愣了愣,弯起眉眼轻声应下。

他声音和Mark所构思得差不多,绵软甜腻,带着一些可爱的卷舌口音。

“那这下可有好风景看了。”男人将目光移至海面点点头。

“其实不止是越过北回归线才有好风景可看,你留意过大海变化的颜色吗?从清晨到日暮,再到夜晚,每一刻都有新的风景。”Eduardo笑应,提及大海的风景时眸中点缀些许熠熠生辉的光芒,“我可以一整天都看海。”

“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离Eduardo最近的男人说道,他看上去高大硬朗,尾音稍稍扬起显得有些轻佻。


噢,他该死的要伸过胳膊去搂Eduardo了。


Mark有些恼火地想,握着胶片的手力道大得快将它掰断。正当那人的胳膊即将触及到Eduardo有些瘦削的肩膀时,雨下得愈发大了起来,瞬间的倾盆大雨砸得甲板泛起水雾,蛮不讲理地滴嗒拍打出震耳的噪音。男人忙覆掌至Eduardo的肩胛处带着他跑回船舱,不出片刻屋外的人便匆匆回舱,只剩Mark独自受大雨的洗礼。

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流下黏成几缕,糊在眼前难受得很,使景象愈发不清晰,他抬起胳膊糊了一把脸颊上的水,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看上去像个穷小子苦苦追求富家千金无果,以失败者的姿态在雨中无能为力,他想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就像Mark所展现的那样,与世无争的成长经历让他没有什么过于强烈道德感,他有了想法就会决定立刻实践。

不过最关键的,从今天起,他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



贵宾舱大部分是单人间,特意为这些富裕的商人或是贵族而准备。这方便了Mark的计划,他从船长那偷来了各个船舱的钥匙,如果有一双像魔术师一样用来弹奏钢琴的灵巧的双手,那么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走到属于Eduardo的房间,尽量轻缓地推开房门,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洒至床畔,他的睡姿十分良好,平躺双手交叠在小腹处,浅浅的鼻息均匀而安宁,只是秀气的眉头不时蹙起,似是被噩梦叨扰。仿佛夜间流淌的,缱绻皎洁的思念,清纯空灵如海洋深处游走的灵魂。沐浴在爱河中失火的玫瑰被水流卷走,暗处燃烧的磷焰悄无声息地淡了氤氲的香气。

他坐在床沿,无不温柔地轻轻拨开Eduardo散落在两颊的发丝,俯身轻颤着在对方花苞似的唇瓣落下一吻。睡梦中的漂亮青年似乎察觉到什么,煽情浓密的眼睫轻颤着,嘟囔一声软绵绵的让人听不清的呓语,翻身枕上叠起的小臂蜷缩着再次安眠。

像幼猫对打扰自己梦境的人轻飘飘的拍下一爪子,却打在了棉花上,于是忍不住蜷缩身体陷进去。Mark轻笑出声,细细地吻过他的眼角眉心,直至黎明将至的后半夜才离开。


这个夜晚格外平静。


之后的几天Mark不止一次地想制造偶遇,但这有些困难,正如Dustin所言,Eduardo是个追求者颇多且很受欢迎的人,这并不奇怪,他的谈吐和举止甚至一颦一笑都像是标有刻度的糖果罐,精准优雅。其中和他最亲密的还是上次看到的那个撑伞搂他的男人,他们亲切地交谈,有时距离近得几乎贴上脸颊,Mark坐在钢琴前将一切尽收眼底弹漏几个音节,不过很快他便用技巧和乐感补救划过。

不过这导致到了就寝的时间他还仍在纠结,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如此踌躇不定,明天就是游轮靠岸的日子了,至少应该把那张唱片送出。Mark踱步到正厅的船舱外,想去甲板吹吹海风,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对方意识到有人过来,出于礼貌轻软地颔首打个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Mark弓着背凑上前站至他身侧,稍显拘谨地搓搓手,“你在看风景吗?”

这个问题太蠢了,没人会在大晚上去看风景,但这是他能想出最好的搭讪方式。

“嗯,我有点睡不着,于是想出来看看。”他笑应,通过船灯晦暗不明的照应他似乎看清了来人,试探性问道。“...Mr.Zuckerberg?”

“叫我Mark就行。”这次回答的很干脆利落,他在心里排练过很多次。

“您钢琴弹得真棒,这是我听过最美妙的音乐——这真的不是恭维。”漂亮的青年由衷地夸赞,“忘了自我介绍,我是Eduardo Saverin.”

“Wardo.”他稍一颔首,语速很快地落下称呼。内心却为自己捏一把汗,终于有机会把这个称呼说出来了,

“这是给我的昵称吗?”Eduardo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弯眸笑应,“很可爱。”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夜晚亮起的船灯俯视着川流不息的海平面,天完全黑下去,鱼群跃然拍打水面的声音上演和白昼相生又截然的喧哗与骚动。浅淡透亮的灯光洒在Eduardo那张脸上,如花苞般饱满的唇瓣微微抿起,带着点羞怯的意味,灯光使他的皮肤透出些洁白的颜色,晕出模糊的面部轮廓,圆润柔软。

“你来自南美?”Mark率先打破沉静,他的口音和性格,让Mark很难想到还有其他地方能滋养出这样柔软温暖的人。

Eduardo眨眨那双被冠上精灵称号的蜜糖眼睛,“准确的说是巴西。”

“噢,我很喜欢巴西的雨林。”Mark赞成地点点头,语速飞快,“尤其是在太阳还没有升起前,森林、一环一环的山峦、以及群山环绕着的一片片平川,全都隐没在浓滞的雾色里,只有森林的顶端浮现在浓雾的上面。那样很美。”

“真不可思议,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来自巴西的青年弯起闪亮亮的眼睛问道,“我听说你从未下过船。”

Mark发现他似乎很擅长用赞美词,从但并非是通达事故的圆滑,而是出于纯粹的善意与温软的秉性。

“我的音乐,它可以带我去任何地方。”年轻的钢琴家皱了皱眉,“这样节约时间,而且不会有人跟我争论。”

Eduardo了然,“我猜你更习惯独处。”

“在多数场合,我会觉得对方过于乏味,要么就是对方觉得我乏味。”Mark赞同地点头,扯了扯嘴角显得无辜,“可我既不愿忍受对方的乏味,也不愿费劲使自己显得有趣,那很蠢。”

从Eduardo的角度望去,Mark几乎整个人都隐在阴影中,这让他看不太清对方的五官,但微弱的灯光彰显了这位年轻的钢琴家的五官轮廓,刻在船舱的墙上,确实如米开朗基罗的雕塑般凌冽深邃。而在他锋芒毕露且稍显刻薄的评价时,那双与海洋相媲美的蓝色眼眸则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这是你从不下船的原因吗?”夜色沉寂,让Eduardo情不自禁放软声线,随之而来的是无尽温柔。

“不全是,但占大部分。陆上的人喜欢寻根究底,虚度很多的光阴。冬天忧虑夏天的迟来,夏天担心冬天的将至。所以他们不停到处去追求一个遥不可及、四季如夏的地方。”Mark撇撇嘴,有些孩子气的动作让Eduardo哑然失笑,“我并不羡慕。”

“我知道人们要的是什么,我能看出人的本质。”

这话说得太过傲慢,任何人类学家都无法像他这样口出狂言,好在他并非人类学家。如果换做别人一定会对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嗤之以鼻,但Eduardo有着格外温和与宽阔的胸襟,他颇有兴趣地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家境优越,有着良好的教养和丰富的学识,这都不难看出,但让我意外的一点是,”Mark锐利的眼神锁定在Eduardo微微弯起的眼睛上,言辞犀利地评价道,“虽然你看上去循规蹈矩,但你绝对不是古板无趣的人——当然也绝不是那种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你有着一颗叛逆的心。”

“你猜对啦。”Eduardo笑着说话的时候声音像俏丽的、饮水的夜莺,带着难以附加的迷人可爱,“想听听关于我的——或者说关于船下世界的故事吗?”

Mark颔首默许。

“我喜欢观测飓风、喜欢暴风雨天的海浪,这是很让人难以理解的爱好。我有很多朋友,但我认为自己是孤独的,直到我认识这样的一群人,他们疯疯癫癫地奔跑在街头,我则笨拙地跟在后面。我喜欢追随吸引我的人,因为对我胃口的都是疯狂的人——就像飓风和海浪。”

也许是南美人的天赋,Eduardo用那副柔糯的嗓子认真地说些什么话时都显得十分浪漫,像独角兽的吟唱和塞壬念的诗歌,那是无法简单定义的、深刻又纵情的美。

“他们疯狂地生活,疯狂地谈话,疯狂地寻求救赎,渴望同时拥有一切,他们从不厌倦,从不讲陈词滥调,而是像神奇的黄色焰火筒那样,燃烧后在星空中炸裂开来——我几乎找不到像这样吸引我的人了。”

“这是我来美国的原因。”他将目光移至海平面,蝉翼般卷翘的睫毛予下睑投落小片阴影,无法遮掩启明星点缀的榛色鹿眼,最后一个音节舌尖轻轻翘起,带着缱绻馥郁的温柔,“风景不会自己主动过来,你得去找它。”


自我封闭如箱子一般的孤独创造者,焦躁不安为自已打造铁王冠的掠夺者,必然会被终身被剥夺平庸的享受。天赋给予他的所有荣耀所有踌躇和所有离散,Mark深谙如此,也全当应得之份而照收无误,但这并不是不计回报的,而这之后,则应当是他破茧后的绚烂。


在游轮靠岸时,Mark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踩烂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鞋面,最终握住Eduardo纤细的手腕强行塞去一张唱片闷声道,“这是送你的。”

“谢谢。”Eduardo愣了愣,下意识地道谢,晨曦的微光洒在暖洋洋的棕色发梢,含笑的尾音有点像小猫在打喷嚏,“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因为我想吻你。”他在心中暗暗补充道,光明正大的吻。

Eduardo难得的沉默片刻,就当Mark开始紧张时听到他轻声说,“那你现在可以做啦。”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Mark装作不在意的语气,紧张地抿唇却佯作随口问道,“那个男人是谁?就是那个雨天准备搂你的男人,你的追求者吗?”

“天哪Mark,我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他惊讶了一瞬,旋即忍俊不禁掩唇笑出声,“那是我的二哥。”

于是在漂亮的巴西青年开口嘲笑他之前,Mark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踮脚落下一吻,一个清浅的不含情欲的吻。钴蓝色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他抿起唇又舒展,最后坚定地牵起Eduardo纤细的手腕。


“我决定下船了。”


“以前阻止我脚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见的东西,而是我所无法看见的那些东西。”


“现在我决定去征服那些我无法看到的。”


他放眼四顾,看到了脚下的美国大陆,生机勃勃的、充满工业气息的、由高楼大厦搭建的、亟待艺术灌溉的美国大陆。

在遥远的另一端,阴郁而疯狂的纽约正喷吐着尘埃云和褐色的雾气。东部带着褐色,同时也带着神圣的气息。而加利福尼亚则是白色的,像晾衣绳,空头空脑的——至少当时他是这么想的。


他想,一路走下去,会有奇异景象,会有一切;一路走下去,明珠会交到我手上。*




*出自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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